【陆花同人】月华未歇（下）
下半部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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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. 总舵
陆小凤和花满楼踏上石阶，出了阴冷的地宫。
他们终于看到一座隐在山谷里的城，这里就是煞血门的总舵，煞血城。
紧闭的城门上方，雕刻着煞血门三个字，负责看守的是两名体型高大的守卫。
雨不休和雨不寐掏出腰牌，给守卫看过之后，守卫便吹响了胸前的号角。
号角吹过三声，城门打开了。
陆小凤环顾四周的建筑，看上去都是民舍，住的应该都是普通人。尽头处那座鹤立鸡群的高大建筑，很是让人有畏惧之感。
花满楼道：“这地方应该不小，人烟也不算稀少，但我就是感觉死气沉沉。”
陆小凤低声道：“我也觉得不妙。”
花满楼不动声色，将手中还剩一半药水的药瓶交给了陆小凤。
雨不休和雨不寐带着陆花二人上了楼梯，领他们进了高大建筑的大堂。
高大建筑的牌匾上写着“煞血堂”。
堂上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，看样子已过不惑之年，一双眼却不减犀利。
雨不休和雨不寐拱手作揖，齐声道：“参见煞血之主。”
堂上的煞血之主神情严峻，并不言语。
雨不休保持着作揖的姿势，继续说道：“扬州分舵雨不休雨不寐前来复命！两日前，于扬州分舵失窃的月楼主画像已意外损毁，但是，见过画像的陆小凤与花满楼，已被我们请来。”
雨不休从怀中掏出一封请帖，道：“其中，见过月楼主的便是花满楼，这封请帖便是月楼主亲自送去给花满楼的。”
请帖由煞血之主的随从接过，放在托盘中呈上给煞血之主。
陆小凤感受到堂上那道犀利的目光，又感受到花满楼扯了扯自己的衣袖，便同花满楼一起抱拳道：“见过煞血之主。”
这时候，额间带着刀疤的黑衣女子也走进了大堂，对煞血之主拱手作揖道：“参见吾主，总舵捕风前来复命。”
花满楼微微侧头，这位黑衣女子身上的清雅气息实在熟悉。
捕风只是对着煞血之主点了一下头，煞血之主的面容便缓和了许多。
将请帖放回托盘，煞血之主终于开口，道：“雨不休，雨不寐，捕风，这次任务你们完成得很好，下去歇息吧。”
“是。”不休不寐姐妹俩和捕风匆匆退下，大堂里只剩下了煞血之主、一位随从、两列杀手和陆花二人。
煞血之主冲一旁的随从摆手道：“给陆小凤与花满楼上酒。”
随从应了一声是，便绕到了大堂之后。
煞血之主伸手对着陆花二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，道：“二位请先坐下。”
两人坐下，随从便端来一个托盘，放在陆小凤与花满楼之间的茶几上。托盘中，放了两个精致的杯酒和一个银壶。
随从为陆花二人斟好酒，又回到煞血之主身侧。
煞血之主道：“陆小凤与花满楼的大名，我早有耳闻，你们来到了这里，便就是煞血门的人，以后，也就别再想着离开。这壶酒是我的一点心意，喝了这酒，从此大家就是朋友。”
花满楼摇着折扇，不言语。
陆小凤抬起酒杯，闻了闻，道：“酒的确是好酒。”
然后，陆小凤轻轻放下了酒杯，道：“可是，酒可以喝，朋友，就不能随便交了。我和花满楼可不想一辈子困在煞血城里。”
花满楼不动声/色地点了点头。
煞血之主的眼神变得危险，他缓缓道：“不做朋友，那你们，就只有一条路。”
煞血之主拍了一下宝座的扶手，两颗红点迅速从机关中射出，煞血之主伸手轻轻一弹，红点便稳稳嵌入陆花二人桌上的托盘中。
陆小凤与花满楼偏头去看，竟然是两枚红色药丸。
煞血之主冷冷道：“既然来到了这里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。凡是想活着走出煞血门的，都必须服下这七杀丸。”
陆小凤看着托盘里的七杀丸，道：“煞血之主，恕我直言，七杀丸听上去，不像是让人活命的东西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你说的没错，这是煞血门的独门毒药，既然是毒药，那就也有解药。服下七杀丸，七杀之毒会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的子时发作，毒发时，五脏六腑剧痛难当，若是没有解药，不出七日，便会内损而亡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好毒的毒药。”
煞血之主冷哼一声，道：“你们只要愿意听我的吩咐，我会在七月十五，将解药给你们，解去你们身上的七杀之毒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？”
大堂两旁的杀手尽数上前，抽出利刃指向陆花二人。
他们每个人都身着赤边黑衣，充满杀气，虽不是雨不休雨不寐那样的高手，却已经从数量上形成了压倒之势。
煞血之主道：“你们没有选择。”
陆小凤只好拿起一枚七杀丸，对花满楼道：“花兄，看来我们不得不听煞血之主的了。”
花满楼抿嘴点头，拿起了托盘中的另一枚七杀丸。
两人将药丸放入口中。
见陆花二人已吞下药丸，煞血之主道：“二位都是爽快之人，我想要你们做的事也很简单，就是在七月十五之夜，带上杀手一同前往月华楼，替煞血门除掉月华楼主和未氏侠客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可是七月十五之夜，正是毒发之夜？”
煞血之主冷笑道：“只要你们听话，解药自然会给你们。但是你们要是敢耍花样，我会在你们毒发前就杀了你们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煞血之主费心了，吃了这样的东西，没人会敢轻举妄动。”
煞血之主不再提毒药的事，他扬手指了一下托盘中的酒杯，道：“你们一路颠簸，也该好好休息了。喝下托盘里的酒，有人会带你们去到该去的地方。”
陆小凤与花满楼对视一眼，抬起酒杯，仰头喝下，然后就双双倒在了座位上。
两人醒来，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，屋内湿气很重，阴森森更像是之前走过的地宫。
花满楼摸了摸身下的床，又碰了碰一旁的陆小凤，道：“陆兄，我们是被关起来了？”
陆小凤道：“应该是被软禁了，门口还有看守的守卫。”
两人翻身下床，一同踱步到房间门口，守卫便将刀横在二人面前。
其中一名守卫道：“煞血之主有令，七月十五之前，陆小凤和花满楼不得离开地宫半步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我只是想出去找点吃的，肚子都凹下去了，你们再不送吃的来，我们就要活活饿死了……”
这时候，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：“陆大侠要是被饿死了，也算是一桩江湖奇闻！”
是雨不寐和她的姐姐雨不休带着食盒过来了。
门口守卫见到不休不寐二人，立马收回刀刃，转身抱拳道：“不休师姐，不寐师姐。”
雨不休对着守卫摆摆手道：“这里有我们，你们先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两名守卫应声离开。
花满楼微微偏头，他又闻见那阵熟悉的清雅香气，正在渐渐走近，应该是随着不休不寐两姐妹一起来的。
“想不到陆大侠这么不经饿，才两天没吃东西，就喊饿！”雨不寐将食盒放在桌上，一盘一盘的将饭菜端出来：“这些菜都是厨房刚刚做好的，还有一壶好酒！”
陆小凤道：“我们都昏睡两天了？今天是七月初几？”
雨不寐道：“初十了！”
雨不休关上了屋门，走过来，冷冷说道：“你们体内的七杀丸已被我取出，煞血之主对服过七杀丸的人，是不会再用毒的。”
雨不寐笑道：“姐姐是想告诉你们，这些全是没有下过毒的好酒好肉，你们放心吃吧！”
花满楼抬手谢道：“多谢不休姑娘，不寐姑娘。”
雨不寐摆摆手道：“花公子客气了，先吃菜吧！”
察觉到门外有人，陆小凤道：你们在煞血门的总舵说这些，不怕被人听到吗？”
雨不寐俏皮一笑，对着紧闭的屋门说道：“门口的那位，进来吧。”
屋门被轻轻打开，一位额间带着刀疤的黑衣女子从容走了进来，一阵清雅香气也随之涌入室内。
陆小凤眉头一跳，道：“捕风！”
花满楼心道，又是这个香气。
雨不寐道：“没错，就是捕风，煞血之主的眼线，专门负责监视我和姐姐的。”
捕风合上屋门，款款走来，笑道：“你们以后还是小心些，保不准煞血之主会请其他人监视你们。”
陆小凤摊开手道：“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了。”
花满楼也笑着摇了摇头。
捕风笑，摘下那张带着刀疤的人皮面具，露出了她本来的样貌。
陆小凤更是惊讶了，他愣了一下，轻声说道：“原来……是你！”
13. 真面目
伪装捕风的人，竟然是未明。
月华楼中，未氏侠客之一的未明。
花满楼豁然开朗，问道：“陆兄，七月初七你在四海酒庄喝酒，月楼主派去见你的，便是这位未明姑娘吧？”
陆小凤道：“正是！可是，为什么月华楼的未氏侠客，会和煞血门的杀手共处一室？”
陆小凤指了指雨不休和雨不寐，道：“莫非，你们俩也带了面具？”
雨不寐笑道：“想不到，陆小凤也有被蒙在鼓里的一天。不过，我和姐姐确实没有戴面具。不休剑和不寐针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模仿的。捕风只是个会轻功、会制迷药、负责监视我们的眼线，她少言寡语，生活习惯、动作习惯也很正常，没有其他太明显的特征，想冒充她还是有可能的。”
未明点头，然后转向陆小凤与花满楼，道：“我们坐下说。”
雨不寐转身道：“我去屋外守着，你们不要聊太久，若是有人来了，我会发一枚不寐针做信号。”
未明点头。
雨不休取过酒壶为大家倒酒。
未明道：“陆大侠和花公子可还记得，上个月的三起买凶杀人案？”
陆小凤抬起酒杯道：“这些案子，王捕头都请我们去查探过，与案件相关的人我都还记得。寻春阁的百里梅姑娘和茉儿姑娘、归宝堂的老板徐莫追和陈勿止、吴记烧饼铺一家和新丰酒庄一家。”
未明道：“陆大侠真是好记性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寻春阁的百里梅姑娘与茉儿姑娘一直不和，茉儿姑娘对姐姐百里梅有极大的不满，于是杀手找上了茉儿姑娘。”
未明点头。
陆小凤继续道：“陈勿止本是归宝堂的陈管家，因为还赌债偷了归宝堂中大量的宝物，结果被徐莫追打断了腿，送去了官府。陈勿止后来侥幸逃出监狱，十年来一直仇恨着徐莫追。于是杀手找上了陈勿止。”
未明又点头。
陆小凤又道：“吴十里的二儿子吴二钱，本是新丰酒庄沈庄主的大儿子沈从殷，因为一次误会被逐出了酒庄。后来，沈庄主重病缠身，想要将庄主之位传给沈从殷，结果沈自傅母子不想酒庄的产业落入沈从殷手中，便起了杀心。于是杀手找上了沈自傅母子。”
未明再点头。
陆小凤道：“煞血门能够精准的发现杀人需求，应该设有很多眼线。”
未明终于开口道：“陆大侠说得对，月华楼也安插了很多眼线，重点跟踪会有杀人需求的人，守株待兔这几年，捕获了不少煞血门的凶手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不过，这些杀手都没有带雇主去煞血门，而是直接通过立字据进行杀人交易。”
未明道：“不错，就算杀手被月华楼活捉了，杀手也闭口不说煞血门的所在地。”
陆小凤问道：“既然这样，雨不休和雨不寐又是怎么成了月华楼的人？”
未明笑道：“说书老人总是说，月华楼出现，煞血门的杀手开始失手，凡是失手的杀手，都被废去了武功，消失在江湖上。但是，雨不休和雨不寐是两个例外，她们在刘府失手了，却没有被废去武功，也没有消失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他们失手了，也就是说，刘大人并没有死？”
陆小凤道：“你们制造出刘大人已死的假象，是想协助雨不休雨不寐回到煞血门？”
未明笑着点头说道：“对，那个雨夜，雨不休雨不寐前去刘府刺杀刘大人，我和其他月华楼的成员察觉到府上有刺客，便前去一同对抗，结果还是不休不寐两位姑娘更胜一筹。后来，有人抓到了藏在暗处的捕风，于是雨不休主动休战，并告诉我，她并不想杀人，只想早些替家人报仇，解了身上的七杀之毒，带妹妹一起脱离杀手组织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于是，你就带她们见了月楼主？”
未明道：“没错。月楼主与两位姑娘约定，月华楼帮助她们找到杀害家人的仇人，并派人去取七杀之毒的解药，让她们脱离杀手组织，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；作为条件，不休不寐则要加入未氏侠客，配合月华楼的每一步计划，一举拿下煞血门。”
雨不休点头道：“当时，为了配合我和妹妹，刘大人假死，买凶杀人的太监也在付清酬金之后被抓，而未明在我和妹妹的协助下，伪装成捕风，混入了煞血门总舵，拿着丰厚的酬金向煞血之主复命。”
花满楼摇着折扇，突然问道：“煞血门的杀手都有一个同伴，每次任务，同伴中的其中一个出去行动，另外一个留作人质。只要其中一个杀手失手了或者是叛变了，另外一个人质就不能活。不休不寐二位姑娘也有这样的同伴吗？”
雨不休道：“我与妹妹便是同伴，煞血之主允许我们结伴行动，但是安插了捕风这个眼线随时盯着我们。”
陆小凤点头道：“没想到是这样。”
未明道:“没错，我伪装成捕风，前去煞血门的总舵调查，发现煞血门这个杀手组织，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庞大。杀手活动范围遍及全国各地，之前月华楼捕获的杀手，大多都是来自江南一带的分舵，每一个分舵都有不同的伪装，酒楼、面馆、布坊、药铺、鬼市、赌坊都有可能隐藏着煞血门。”
陆小凤想到了司空摘星偷画的那家面馆，点了点头。
未明继续道：“每月的十五月圆之前，各分舵舵主都会派人回到总舵，领取七杀丸的解药，每个分舵之间都互不了解，所以，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，现在煞血门发展到了多少分舵，共有多少杀手。”
陆小凤心中疑惑重重，他想了想，问道：“总舵的城中建有一些民舍，住的人看上去都是普通百姓，这些人又是什么人呢？”
未明答道：“据看守说，那些都是分舵舵主的家人。家人都在煞血之主的手里，分舵的舵主们就不敢有反叛之心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看这些民舍的数量，分舵舵主应该不少。”
未明点点头道：“我本想了解分舵舵主的来源和名录，但是至今没有收获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分舵舵主一般都有家人，所以，他们的来源不会是训练杀手的地宫。”
未明道：“雨不休和雨不寐也是这么说的，至少，扬州分舵的舵主就不是杀手出身。要找到所有分舵，还有很多计划要实施。”
陆小凤点了点头道：“未明姑娘，我很想知道月华楼的全部计划。”
未明道：“月华楼的未氏侠客，由七侠组成，有未心，未随，未明，未月，未照，未九，未州。其中，未心是一位江湖高手，未随，还虚位以待；未明便是由我领头的一众武林人士；未月，是一名神出鬼没的易容高手；未照，是负责传播消息的说书老人；未九与未州，就是雨不休和雨不寐，是我们了解煞血门的关键。”
陆小凤有些心惊，问道：“未氏七侠的名字，合起来就是‘心随明月照九州’，如此必定是有大来头，月楼主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未明笑：“当今天下是谁的，月楼主就是谁的人。”
陆小凤缓缓抬起酒杯，一口饮尽杯中酒，他说出了心中那个猜测已久的答案。
“月楼主，就是当今太子，月，就是当今皇帝。月楼主送来的请帖中，提到月华楼赏月，其意思就是，去月华楼见当今皇帝。”
花满楼摇着折扇，点了点头，表示认同陆小凤。
未明也笑着点头。
陆小凤道：“看来，我和花满楼出现在这里，早就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。”
未明答道：“你们是注定要进入这个计划的，因为你是陆小凤，他是花满楼。花满楼热爱生命，尊重生命，他是不会放纵煞血门轻贱生命的；而你陆小凤遨游四海，情义当先，你是不会放着朋友不管的。”
花满楼摇着折扇，抿着嘴不说话。
陆小凤想到，从寻春阁的案子开始，他与花满楼就一步一步被带进了这场局，这场煞血门与月华楼的博弈之局。
他们都神秘，但是，他们一个是无情的，一个是多情的。
明知花月多情物，若是无情更可怜。竟是这样的解释。
花满楼早已决定要进入月楼主的局，因为他们都是尊重生命的多情之人。
这场局来的突然，却又顺理成章。
从月华楼追踪买凶杀人、杀手相继失手开始；
到说书先生四处说书，让江湖上人人知道两大神秘组织煞血门和月华楼；
到未明给陆小凤送请帖；
再到月楼主亲自前往百花楼，让江湖上人人知道花满楼见到了月楼主；
再到司空摘星偷画像，更让月楼主的真面目成了一个谜；
不知不觉，陆小凤和花满楼已深深进入了这场局中……
陆小凤想到，设这个局的人，是不会让人来去自如的，他和花满楼只能一直走下去。
陆小凤沉思片刻，道：“对于一个杀手组织，设立太多分舵，反而不利于管理。但是，现在却遍地都是煞血门，可见煞血之主要的不仅仅是杀人，而是更大的图谋。若有一天，煞血门的杀手遍布天下，煞血之主只要一声令下，各地舵主带上杀手，便能大乱天下。”
未明点头：“这正是月楼主和当今圣上担心的。”
陆小凤继续道：“想要找出所有的分舵和杀手，犹如大海捞针。除了煞血之主，谁也不知道煞血门的其他分舵在哪、其他杀手在哪，除非有一天、有一件事情、有一条捷径，能够让他号令煞血门所有分舵，将所有杀手带向同一个地方、去杀同一个人。”
花满楼点点头，他已经知道陆小凤将要说的话。
陆小凤道：“那个地方，就是月华楼，那个人，就是当朝皇帝。”
未明点头，道：“不愧是陆小凤，说得丝毫不差。”
陆小凤放下手中酒杯，道：“看样子，你们已经有打算了？”
未明笑道：“要促成这件事情，必须走一步险棋，一步对谁而言，都很危险的险棋。”
雨不休点头道：“这步棋，已经出现过了。”
陆小凤问：“是谁？”
雨不休道：“送画像的贵妇人。”
陆小凤陷入沉思。
花满楼摇着折扇，淡淡问道：“那个贵妇人，是什么人？”
雨不休不再说话。
未明道：“她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女人，也是在去年泰山地震之后，朝廷震荡，千夫所指，被称为泰山地震祸根的女子，万贞儿万贵妃。”
14. 贵妇人
一只信鸽飞入煞血堂。
煞血之主展开鸽子腿上绑着的信。
“七月初十，万贵妃求见煞血之主。扬州分舵古舵主书。”
煞血之主对身旁的随从道：“去地宫一重石殿，叫捕风来。”
“是。”
一重石殿内，陆小凤重复着未明的话：“万贞儿万贵妃？”
未明道：“没错，多年来，万贵妃与太子不和，并一直撺掇皇上废太子，朝堂上下人尽皆知。去年泰山地震之后，朝廷也为之震荡，泰山为一个国家的信仰之山，是唯一能与天地对话的大山。这次泰山地震，有许多朝廷官员将罪责指向废太子一事上，说万贵妃撺掇皇上废太子惹了天怒。皇上相信了这个说法，便不再向万贵妃提及废太子的事，甚至对万贵妃冷落了许多。”
陆小凤点头道：“我明白了！万贵妃与太子不和，民间也有许多传闻。于是你们顺水推舟，想借此制造一出买凶杀人的假象——万贵妃因废太子失败一事心存怨恨，起了杀心，要找杀手杀太子。”
一颗不寐针从屋外射进来，钉在几人附近的石柱上。
那是雨不寐发来的信号：有人来了。
未明带上人皮面具，道：“我该走了。从现在开始，你们只知道捕风，不知道未明。”
“好的，捕风姑娘！”陆小凤配合地叫了一声。
戴好捕风面具的未明又转头对雨不休道：“雨不休，你们姐妹俩是奉命来地宫巡视的，为避免他人怀疑，不可在这里久留。”
雨不休道：“我随后就走。”
捕风打开屋门，沿着一重石殿的石壁施展轻功，极快地抵达一重石殿的石门，如蝙蝠一般立在石门上方的梁柱上。
煞血之主的随从打开石门，对着无人的走廊说道：“捕风，速去煞血堂。”
捕风飞下，跟着随从，踏着石阶飞出地宫。
守卫地宫的地狼笑看着两人，打了个哈欠。
煞血堂。
堂下，煞血之主摩挲着一个药瓶，背对着捕风，问道：“捕风，之前在面馆说书的老人抓到了吗？”
捕风道：“这几日，我已派人搜遍了整个江南，还是毫无线索。”
煞血之主头上的青筋跳动着，他缓缓道：“一个说书的老人，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。”
捕风道：“我也觉得蹊跷，七月初七那天发生的怪事不止这一件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你把经过再说一遍。”
捕风道：“是。”
七月初七，未时三刻。
在“月楼主亲自前往百花楼”这一消息传开之后，一位说书老人来到了煞血门的扬州分舵，也就是一家生意清冷的面馆。
那说书老人叫了一碗面，却一口未动，只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。
他说：“世上唯一见过月未圆的是花满楼，唯一拥有月未圆画像的是万贵妃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扬州分舵的杀手跟了上去，却发现说书老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扬州分舵立即派了杀手，前去扬州以及周边各城门和运河河岸看守，竟真的发现了一队戒备森严的车马。
待车马在江月酒楼驻下，扬州分舵就派了雨不休雨不寐前去探查。
贵妇人的随从很是机敏，他们察觉到杀手的动静，立马增加了戒备。
暗中跟随的捕风和雨不休雨不寐被困在了江月酒楼，无法全身而退。
正当事情棘手之时，贵妇人屏退了左右随从，对着四下无人的屋子说道：“听说，只要心中有了杀人的念头，只要这念头足够强烈，煞血门的杀手就能自己找上门来。”
听过这话，雨不休雨不寐出现在贵妇人屋中，道：“你要杀人？”
贵妇人道：“只要你们帮我杀一个人，我就助你们逃出江月酒楼，并且送你们一幅画像。”
雨不休问道：“你要杀什么人？”
贵妇人道：“月未圆。”
雨不休惊讶：“你为何也要杀他？”
贵妇人道：“现在还不能说，我这里有月未圆的画像。只有你们带我见了煞血门的主人，我才能将画像亲自交给他。”
雨不休想到了说书先生的话，世上唯一见过月未圆的是花满楼，唯一拥有月未圆画像的是万贵妃。
雨不休道：“你是万贵妃？”
贵妇人，也就是万贵妃点头道：“正是。”
雨不休道：“好，你先放我们出去。”
万贵妃道：“这个简单，你们先避一避，我需要叫几个丫环。”
雨不寐道：“姐姐，小心她使诈。”
雨不寐将一枚不寐针射入一个茶杯，茶杯竟然悄无声息的产生裂痕，碎在托盘中。
雨不寐道：“你若使诈，我保证你会像这个茶杯一样，无声无息、心肺破裂而死。希望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。”
万贵妃冷哼一声道：“好无礼的丫头！我不喜欢开玩笑，等一下你们扮成丫环，就跟我出去。”
雨不休雨不寐点头。
待二人隐去身形，万贵妃打开屋门，道：“来人，叫丫环送三样点心来。”
门外随从道：“是。”
不久，随从打开门，就有三个丫环端来点心，万贵妃道：“你们留下服侍我午睡，其他人出去吧。”
随从应道：“是。”
待门关好，三个丫环便被点了穴，纷纷倒在了地上。
雨不休雨不寐和万贵妃三人换上了丫环的衣服，推门出去，雨不寐对门口守卫说道：“娘娘睡下了，你们看好屋门，莫要进去打扰。”
守卫应道：“是。”
三人顺利出了江月酒楼，便上了一架马车。
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，终于停在一家生意清冷的面馆门口，雨不休雨不寐带着万贵妃进了面馆。
雨不休对小二道：“我们来取一些酱菜。”
小二道：“酱菜剩的不多，只有两人份的。”
雨不休道：“先带我们去看看，这位贵妇人可以预订。”
小二道：“随我来。”
万贵妃随着不休不寐和店小二，走过了机关重重的密道，到了隐藏在地下的煞血门。这里有一间大堂，大堂上方有一张桌案，桌案两侧立了两名黑衣人。
小二径直走向桌案后面的座椅，稳稳坐下。
原来这位店小二，就是扬州分舵的舵主。
雨不休雨不寐抱拳行礼道：“参见古舵主。”
古舵主提起笔，对万贵妃道：“来者都是有人要杀的，你要杀什么人？”
万贵妃道：“我要杀的，就是画像上这位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月未圆。他不仅是煞血门的死对头，也是我一心想要除掉的人。”
古舵主一边在纸上飞速书写着，一边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画像上的就是月未圆？”
万贵妃道：“送我画像的人告诉我的。”
古舵主放下笔，抬起一张字据，道：“在这上面画押，留下画像，你就可以走了。”
雨不休取过字据和一碟朱砂，递给万贵妃。
纸上的内容，清楚写着：
万贵妃委托煞血门杀 月未圆酬金月未圆的画像
杀手失手杀手死委托人毁约委托人死
万贵妃看了一眼，道：“你们这里，杀人就像做买卖一样。”
古舵主道：“杀人的买卖，并不稀奇。留下字据，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出尔反尔，不是诚心要杀人。”
万贵妃沾了碟中的朱砂，在纸上画了押。
古舵主道：“既然画了押，双方的交易就达成了。现在还请娘娘将画像交给我。”
万贵妃摩挲着宽大衣袖中的画像，道：“这画像和字据万万不能落入旁人之手，否则事情败露，我们将会失去一切。”
古舵主道：“娘娘放心，这密室不会有外人进来。”
听完这话，万贵妃起身，将画像交给了古舵主，道：“我要走了。”
古舵主拿着画像，道：“雨不休雨不寐，送这位娘娘出去。”
雨不休雨不寐道：“是！”
待万贵妃离开密室，古舵主招来一旁的赤边黑衣人，道：“向总舵传话，已得到月楼主画像。”
没想到，古舵主说完这话，手中的画像就不翼而飞了。
古舵主惊道：“谁！”
只听到一声密室大门开合的声音，偷画的司空摘星已经出了密室。
雨不休雨不寐看到一个拿着画像的人影蹿出，察觉不对，立即前去追画。
当时正是七夕灯会，司空摘星流窜在人群中，很快便不见了踪影。
灯会上，熙熙攘攘，一群小孩在人堆里唱着一首童谣，一首由说书老人教给他们的童谣：
“百花楼上花满楼，月华楼有月未圆；月未圆见花满楼，相约十五看圆月；纵无画像在手边，花神识得月未圆；不摘星星却摘月，月亮落在百花间。”
不摘星星却摘月，月亮落在百花间。
雨不休雨不寐根据童谣的提示，去了百花楼。
果真如童谣所说，画像落入了陆小凤与花满楼之手。
……
煞血之主听着捕风的叙述，手渐渐捏得更紧。
捕风接着说：“主人，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，属下觉得，说书老人的话，不是讲述，而是预告，是未仆先知，因为他说的每一句，都应验了。”
煞血之主恨恨道：“这世上没有先知，只有事先的预谋。”
捕风点头称是。
煞血之主道：“说书老人知道煞血门扬州分舵的地址，也知道月华楼的每一步计划，无疑，他就是月华楼的人。之前失手落入月华楼手里的杀手，看来已经背叛了煞血门，说出了扬州分舵的地址。”
捕风低头不语。
煞血之主沉吟一阵，道：“扬州分舵不能留。让雨不寐雨不休留在总舵待命，其他扬州分舵的杀手，统统召回。”
捕风道：“是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至于月华楼、月未圆，我一定会找到他们，亲手除掉！”
捕风道：“主人定能够得偿所愿！”
煞血之主冷冷道：“不，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个。”
煞血之主紧握药瓶，将小瓷瓶捏得粉碎，里面的红药丸静静躺在碎末里，煞血之主看着掌心的碎末，道：“我要看看，万贵妃，又会有什么把戏……”
捕风抬头道：“主人，可要派人跟着万贵妃？”
煞血之主沉吟片刻，道：“这件事情，我让捉影去办，你还是负责监视雨不休和雨不寐。”
捕风道：“是！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现在，万贵妃已经跟随古舵主的人到了总舵，你去山谷之外接应，将万贵妃带进来。”
捕风抱拳道：“是！”
陆小凤躺在床上，胸膛上放着一壶酒，想喝的时候便吸上一口。花满楼则坐在桌边，抬着一本医术摩挲着。
陆小凤盯着花满楼，晃着脑袋道：“花兄研究这本医书很久了，莫不是想替不休姑娘和不寐姑娘找到解毒的办法？可惜啊，两位姑娘去其他地方巡视了，看不到你的一片痴心了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你又想到女人身上去了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花满楼道：“我只会调制一些滋补药类，诸如心花怒放丹和百花散一类，解毒我是不行的，不过是闲来无事，恰巧屋中有这本医书，便取来翻一翻罢了。”
陆小凤摇头道：“可惜啊，我对医书没有兴趣，否则现在还能和你探讨一二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看来陆兄是有些无聊了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对啊花兄，你说，我们还能被关多久。”
花满楼笑：“这地方自然是困不住你的，你只是还不想走。”
陆小凤喝了一口酒，说道：“这里的酒不错，多喝几壶还是可以的。”
陆小凤话音刚落，一把流星追月刀带着一张信笺射入屋内。
花满楼伸出两指，夹住飞刀。
门口的守卫推门而入，道：“刚才飞进来的东西在哪！”
两名守卫走上前来，看到花满楼手中的飞刀和信笺，伸手要夺。陆小凤一跃而起，飞快前去点住了守卫的穴道。
然后他与花满楼展开了信笺。
信笺写道：万贵妃离开总舵后，立即撤离地宫。
花满楼摸了摸信笺的内容，微微一笑，道：“陆兄，待你喝完这壶酒，我们就行动吧。”
陆小凤将酒壶一扔，道：“已经空了，走吧！先去看看情况！”
15. 阴谋
万贵妃随着捕风进入了煞血门总舵。
不论是谁，都要从八重地宫穿过。
不论是多少次从这里穿过，都会犹如走过了地狱，令人无比心惊。
两人出了地宫，就看到站在煞血城城门口的煞血之主。
煞血之主见到捕风身旁的万贵妃，便微躬了身子，道：“娘娘一路辛苦。”
万贵妃道：“煞血之主果真气度不凡。”
煞血之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，道：“煞血堂已备好茶点，还请娘娘进堂一叙。”
万贵妃也伸手道：“请。”
煞血堂之后是一间茶室，茶几靠着窗户，窗户紧闭着。
待二人在茶几两侧坐定，便有人端来茶水和点心。
万贵妃从袖中取出一幅画，道：“上次我给古舵主的画像，是我命人临摹的，这一幅，才是原图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娘娘是说，这幅画像，就是月未圆的画像？”
万贵妃道：“没错。”
煞血之主接过画像，展开了卷轴，一阵特别的香气传出，同花满楼收到的那张请帖一样的气味。
煞血之主有些吃惊，他想，这画像恐怕正是月未圆派人送给万贵妃的。
万贵妃道：“我看到画像，可比煞血之主惊讶多了。”
煞血之主疑惑：“娘娘为何惊讶？”
万贵妃道：“因为我打开一看，发现月楼主长得很像一个人。”
煞血之主急切问道：“什么人？”
万贵妃道：“太子。”
煞血之主压抑着心中暗涌的情绪，道：“月楼主就是当朝太子？”
万贵妃道：“我只有九成的把握，如果让我见到月楼主，我会更加确定一些。”
煞血之主唤来随从，随从端来的托盘中，放着一封请帖。
煞血之主展开请帖，道：“七月十五，月华楼与月楼主自然会出现。只要我们跟紧花满楼和陆小凤，就能找到他们。到时候，娘娘就能见到月楼主，就能确定答案。”
万贵妃道：“花满楼与陆小凤可不是一般人，煞血之主要怎么控制他们？”
煞血之主推开了紧闭的窗，窗外竟有一座牢房。
牢房中的人全部都蜷缩在地上，面容扭曲、口吐鲜血、痛苦难当，但是他们又像是哑巴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。
煞血之主道：“花满楼与陆小凤吃了七杀丸，七月十五之夜，若没有我给的解药，便会和这些人一样，无声无息地慢慢痛死。”
万贵妃感到心惊，她强作镇定，道：“只可惜，七月十五太晚了，我等不了那么久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娘娘是要急着回京城？”
“不。”万贵妃道：“七月十五，皇上邀了我，在江南某处赏月。”
煞血之主瞳孔剧烈收缩着，心道：“皇帝来了江南？”
他定了定神，道：“太子与皇帝的赏月地点，会不会是同一个？”
万贵妃迟疑了一下，道：“这我倒没有想过，但如果真是这样，刺杀月楼主……也就是刺杀太子之事，还希望煞血之主做的巧妙些，莫要让皇上怀疑到我。”
煞血之主笑道：“娘娘放心，刺杀月楼主的最后期限，就安排在七月十五，绝不会迟一天，娘娘觉得如何？”
万贵妃道：“好，七月十五，我静候佳音。作为杀手组织，替雇主保密是最基本的要求，希望煞血之主不会令我失望。”
煞血之主举杯道：“娘娘放心，娘娘此次下江南，原本就是为了观灯赏月、游历散心，与杀人绝无关系。”
万贵妃也举杯，道：“合作愉快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合作愉快。”
万贵妃将茶杯举抬到嘴边，斜眼看了看窗外牢房中面容扭曲的试毒之人，终是没能饮下杯中茶。
煞血之主注意到这一点，却也不强迫万贵妃，只说了一句：“娘娘和我一样，都是多疑之人。”
万贵妃起身，道：“话已带到，我该离开了。”
煞血之主也起身，对捕风命令道：“捕风，送娘娘一程。”
捕风道：“是！”
待捕风和万贵妃离开，煞血之主拿起茶几上的请帖，对随从道：“月华楼，看来就是一个局，这封请帖中，提到的月华楼赏月，恐怕就是去月华楼见当今皇帝。”
随从眉头一跳，道：“主人是如何想到的？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因为这一切都太巧合，太像是刻意的安排。你派人暗中跟着万贵妃，随时留意她的动静，看皇帝会在何地出现！”
随从道：“是，主人！可属下担心月华楼是个陷阱，皇帝和太子，真的会出现在那里吗？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会，因为月华楼知道，没有皇帝这个饵，我是不会上钩的。”
随从道：“那主人为什么不把万贵妃留下？以此威胁他们，交出皇帝和太子？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那是最愚蠢的做法，一个妃子的性命，怎么比得过家国天下。况且，只要万贵妃平安回去了，月华楼的这一步计划就算是顺利完成，他们下一步，就等着我找到月华楼了。”
随从道：“他们会不会先派人包围总舵？”
煞血之主点头道：“其实，他们本可以先包围总舵，但是，一旦我放出信号，分舵的杀手赶来，他们反而会被围困，我们也休想见到太子和皇帝。到时候两败俱伤，他们抓不到我们，我们熟悉山中地形，就算是元气大伤，也是可以脱身的。只要脱身，去到其他分舵，我们就可以另起炉灶。所以，他们没有选择包围总舵这条计划，而是向我约战月华楼。”
随从道：“属下担心，煞血门人手不够，到时候会不敌月华楼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煞血门的杀手，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。我会号令天下分舵，一起前往月华楼。想要一举除掉皇帝和太子，这是最好的机会，就算是圈套，也必须去搏一搏。况且，现在我有雨不休雨不寐这两把利剑。要是再等下去，无论多么锋利的剑，都会变钝。”
随从道：“雨不休雨不寐毕竟只有两人，他们的力量是有限的。主人为何对她们如此有信心？”
煞血之主冷笑道：“因为，仇恨是没有限度的。”
随从疑惑：“仇恨？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你知道，二十五年前，屠了他们满门的仇人是谁吗？”
随从摇头：“属下不知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屠了他们满门的，就是当朝皇帝的父亲！就算是皇帝，父债子偿，也不能例外。”
随从心惊：“属下明白！”
煞血之主突然看向随从，问道：“捉影，你和捕风共事多年，有没有察觉，她和以前有些不一样？”
名叫捉影的随从畏惧煞血之主的眼神，却不敢避开，他微颤着声音道：“是有点不一样，她的轻功比以前强了许多。”
煞血之主点头道：“希望是我多虑了。你下去安排吧。”
“是！”
待捉影退下，煞血之主踏着阶梯，去了煞血堂二楼和三楼的的鸽房。
那是总舵向分舵传递信息的地方。
煞血之主的心里已经有了抉择，他要号令天下分舵，一起前往月华楼。
煞血之主曾经对所有分舵主约定：“如果有一天，各分舵舵主收到了血尾白鸽，便是煞血之主召集天下所有分舵杀手，返回总舵的时候。”
七月初十这一天的黄昏，鬼界般的山谷，突然飞出一群血色尾巴的白鸽，它们如浪如潮，涌向长空。
这群血尾白鸽会飞向四海，召集所有煞血门的杀手，奔向一个尽头。
——煞血门的尽头，是毁灭，是蔓延，还是重生，只在七月十五，月华楼一战。
煞血之主心中明白，这是一场豪赌，他必须全力以赴。
然而，就在这个时候，一名身着赤边黑衣的人闯进了鸽房，高声道：“不好了！主人！我们跟着捉影尾随万贵妃和捕风，却发现陆小凤和花满楼跑了，地宫也出事了，我们还在二重地宫发现了这个！”
赤边黑衣人的手里，拿着一张捕风的人皮面具，他颤着声音道：“这个捕风，是假的！”
煞血之主却不慌张，道：“捉影派去的人，都跟上万贵妃了吗？”
赤边黑衣人道：“只有我回来报信，其他人都跟上了！”
煞血之主这才起身，如枭一般飞下鸽房。
16. 出逃
捕风带着万贵妃来到地宫，便对着门口的地狼点了一下头，地狼也点了一下头。
然后捕风撕下人皮面具拿在手中，露出了未明的真面目。
万贵妃有些惊讶，却又马上恢复镇定。
地狼笑着，抬起他细腻灵巧的手，道：“地宫里的暗器机关已经全部解除，陈勿止的机关技术也不怎么样嘛。”
未明点头道：“不愧是妙手朱停，事后我会请你们喝酒！”
朱停道：“我是为了朋友而来，要请就请陆小凤。”
未明笑着，拿起一个腰牌，放入石门旁边的凹槽，道：“煞血之主一定会派人跟着贵妃娘娘，你等那些人来了之后再行动！”
朱停点头，道：“放心吧，剩下的就交给我们！”
未明摁下了腰牌，带着万贵妃匆匆离开。
果然，捉影带着几个赤边黑衣的杀手尾随上来，跟着万贵妃和未明，进入了地宫。
然而，一转眼的工夫，一名赤边黑衣人就拿着一张捕风的人皮面具，匆忙出来了。
朱停见赤边黑衣人跃出地宫，便取出腰牌打开了石门。
石门打开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：“臭猴精，想不到你还真成了司空摘月，你告诉我，未氏七侠的未月是不是你？”
司空摘星一扭头说道：“混蛋陆小凤，要不是我和月楼主打赌赌输了，谁愿意做什么未啊月啊的，还是做贼比较舒坦！”
一旁的花满楼摇扇笑着。
陆小凤见朱停来了，道：“朱停来了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！”
朱停摘下了地狼的人皮面具，道：“终于能摘下这面具了！”
司空摘星道：“虽然我的人皮面具做的天衣无缝，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摘掉面具的样子！”
朱停打开了二重石殿的石门，雨不休雨不寐靠着墙昏睡在地上。
司空摘星道：“按照计划，未明已经不用再伪装成捕风，她进入地宫后，放走了陆小凤与花满楼，然后用迷药迷晕了前来阻挡的雨不休和雨不寐，并在二重石殿留下了捕风的人皮面具。”
朱停道：“走吧！赤边黑衣人已经发现了这一切，一会儿煞血之主就要来了。”
来到三重石殿，他们看到十几个守卫都中了流星追月刀，倒在了地上，八个石门都打开着，每一个石室都空空如也。
陆小凤道：“哇，司空摘星，这里存放的七杀丸全都被你偷走了？”
司空摘星道：“你们都上了煞血之主的当了！这里根本就没有七杀丸，而是七杀门！八个石门中，有七个都是布满机关的空房间，开错了门，进错了房间，必会被里面的机关暗器射死！只有一个房间没有机关，而是一个通道！顺着通道走，就能到达煞血堂的后院，那里有一座牢房，关了一群试药的人，很可怕的！”
花满楼蹙眉，急切问道：“那司空兄有没有找到七杀之毒的解药？”
司空摘星摇摇头道：“解药没有找到，但是看到了一些药方，已经被我偷出来了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既然这里是通向煞血堂的，那么煞血之主马上就能追上我们，我们得赶紧离开！”
花满楼道：“是的，我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了！”
朱停打开四重石殿，黑暗与血/腥气扑面而来，几人纷纷进入黑暗中。
司空摘星边跑边道：“这里好黑啊！”
花满楼道：“你们先走，这里的黑暗于我而言，更加有利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花满楼，我陪你！”
花满楼将一个玉牌交给陆小凤，玉牌细致雕刻的圆月祥云图案中嵌着“心”字。
原来，未氏七侠的“未心”是花满楼！
花满楼道：“我已经安排好一切，你们将后面石殿里的少年孩童都带走，外面有花家的车马接应，出了这座山，你们就拿着这个玉牌去找我父亲花如令，他会带你去到该去的地方！”
陆小凤将玉牌丢给司空摘星，道：“这玉牌可以交给其他人，现在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！”
花满楼对着朱停与司空摘星道：“朱兄，司空兄，那你们先走！”
就在这一瞬，石门打开，煞血之主来了！
煞血之主高声道：“四重石殿的杀手们，现在，你们共同的敌人，就是他们四人，打败了他们，你们就是天下最强的杀手，就能从这漆黑的石殿中出去！”
黑暗中，涌起一阵刀刃出鞘的声音。
花满楼闻声辨位，感觉身周有杀气聚拢过来，将他们几人围在中间。
司空摘星扯过朱停，道：“走啊！边打边冲出去吧！”
花满楼一挥袖，带出一阵强劲内里，为司空摘星与朱停打开一道缺口，道：“我与陆兄助你们出去！”
花满楼听到刀刃划过空气的风声，他弯腰躲过刀锋，施展流云飞袖周旋在一群杀手间。他与陆小凤一边对抗一波又一波的杀手，一边留意着煞血之主的动静。
这些杀手训练有素，每一刀都冲向致命处，杀气十足，但始终是缺乏技巧，不是陆小凤与花满楼的对手。
黑暗中，破碎风声中，两人在刀光中游走着，倒下的杀手越来越多，危险，却是越来越近。
煞血之主静静旁观着，这群没有经过实战的杀手，终是落了下乘。他沉思片刻，手指微动，一阵细如牛毛的飞针冲陆小凤与花满楼飞去。
花满楼，是个能够听见花开的人，再细小的声音都躲不过他的耳朵。此时，他听到了飞针极为细微的声音，这声音穿过了重重刀锋的呼啸，朝他与陆小凤而来。
花满楼不能侧身躲过，因为陆小凤就在他身后不远处。
声音越来越近，他使出流云飞袖挡去这阵飞针，却发现这只是煞血之主的障眼法，一颗更快更细小的飞针，借着黑暗的掩饰，朝陆小凤而去。
花满楼飞身后移，摆开衣袖想要打落这颗飞针，飞针却不依不饶，被打偏了几分之后，还是直直向前，刺入了花满楼的肩头。
一阵剧痛袭来，花满楼蹙眉，立即抬手封住了肩上的穴道，缓解毒气扩散。
他勉强出力使出灵犀一指，挡去几名杀手的进攻，却已使不出流云飞袖。
陆小凤听不到花满楼衣袖摆动的声音，便使出全力，击退了身周所有杀手，转身去寻花满楼：“花满楼？”
花满楼扯住了陆小凤的衣袖，轻声道：“陆兄，我们走！”
杀手们从地上爬起，上前要追，煞血之主道：“不用追了，他吃了七杀丸，还中了我的落花针，想要活命，他们一定还会回来的。”
陆小凤带着花满楼，走过了空旷无人的重重石殿，穿过了机关解除的石洞，出了山谷。
山谷外，天色已暗。
地上尽是受伤昏厥的赤边黑衣守卫，和马车留下的轨迹。
朱停已经备好了马，看陆小凤搀扶着花满楼出来，匆忙上前道：“陆小凤！花公子！”
花满楼脖间蔓延出了淡紫色的花型印记，朱停问道：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陆小凤看向花满楼道：“他中了煞血之主的落花针。”
朱停道：“落花针？我从未听过！可有解药？”
花满楼摇头低声道：“无碍，我已封住了肩头的穴道，毒气不会扩散……朱兄，司空兄已经走了？”
朱停道：“他带着地宫里的人，跟着花家的车马去了月华山庄！”
“那就好。”花满楼唇色苍白，却依旧面色柔和，他取出一个锦囊，道：“我们现在，就去月华山庄，那里有薛药师可以为我解毒，锦囊里便是地图。”
17. 雨
七月十三，雨夜。
花满楼最近都没有出现在百花楼，百花无人打理，在雨中渐渐失去了颜色。人们感到很奇怪，那个在小楼上微笑听雨的花公子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。
如同百花楼上的萧瑟景象，此时，月华山庄的花满楼，也像一朵失了颜色的鲜花。
他躺在床榻上，唇色苍白，双目紧闭。肩头的落花针已被取出，淡紫色的花型印记已经蔓延到了耳后。
就算是在昏睡中，花满楼脸上也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弧度，似乎是要告诉守着他的人：“没事，没事，我会醒来的。”
陆小凤觉得，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，能让人感到十足的温暖，那就是花满楼身边。
因为花满楼是那样一个让人温暖安心的人，他喜欢待在小楼上赏花听雨，在小亭中闻香抚琴，或者摇着折扇坐在藤椅上，听着鸟叫等夕阳。他淡定从容，宽容友善，总是随时准备倾听别人和帮助别人。
可此时，花满楼却紧闭着双眼，无法回应任何人，这让陆小凤感到鼻酸。
一阵屋门开合的声音，是未明带着薛药师进来了。
陆小凤忙道：“薛药师！司空摘星从煞血堂偷出来的药方都交给你了，里面有没有提到落花针的解法？”
薛药师叹了口气道：“那不是药方，而是配毒用的、还没成型的方子。老夫只能根据那些方子，研制出抑制毒气的方法。”
薛药师检查了花满楼肩头的伤，查看了毒气蔓延的迹象，摇摇头道：“果然，老夫配的药，只能尽量控制毒气扩散，对于解毒还是毫无效果，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薛药师，花满楼已经昏睡三天了，难道他还要一直昏睡下去？”
薛药师道：“如此昏睡下去，必然会有危险，只有尽快去找施毒的人讨要解药。”
陆小凤心中有些怒气，他道：“施毒的人？”
陆小凤转头看未明，道：“不要告诉我，让花满楼中毒，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。”
薛药师摇了摇头。
未明道：“我们没有想过要花公子中毒。”
陆小凤看了一眼花满楼，道：“给我一匹快马，我要去找煞血之主！”
未明道：“你不能去，解药我会托雨不休雨不寐去取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煞血之主不是傻瓜，以他的手段，雨不休雨不寐去取解药，必然会被发现，到时候她们必死无疑。”
门外传来一个声音：“阿弥陀佛，煞血之主不会杀她们。”
陆小凤转头去看，竟然是老实和尚。
老实和尚进门道：“阿弥陀佛，不会杀，不会杀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真的是你，你不做说书老人了？”
老实和尚道：“我不认识说书老人，我是老实和尚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为什么煞血之主不会杀雨不休雨不寐？”
老实和尚道：“因为我查到了雨不休雨不寐的来历。”
陆小凤问：“什么来历？”
老实和尚道：“雨不休雨不寐，是二十五年前被煞血之主带走的两名不到四岁的女孩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这我知道，雨不寐和我说过。”
老实和尚道：“二十五年前，被满门屠杀的案件不多。我一件一件全部查过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然后呢？”
老实和尚道：“然后我拿着她们的画像，走访了案发的乡野城镇，却没有任何人认得出她们。阿弥陀佛，既然答案不在这些小地方，那就只能在京城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京城无小事。”
老实和尚道：“不仅不是小事，还是轰动京城的大事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什么大事？”
老实和尚老实道：“二十五年前的七月初二，曹石之乱。”
陆小凤惊道：“雨不休雨不寐是曹家人？”
老实和尚连连点头，道：“阿弥陀佛，阿弥陀佛……”
未明道：“我们也是最近才确定，雨不休雨不寐就是曹氏之女。那一年，司礼监大太监曹吉祥妄图称帝，于七月初二发动了一场宫廷政变。曹钦与曹吉祥合谋，带着战斗力十分强悍的蒙古兵杀进皇宫，曹吉祥在内接应，预杀掉先皇。”
“然而，那天前夜事情就败露了，孙镗率领着征西将士与曹钦的叛军激战，从天亮战至夕阳西下，曹钦企图突破安定等门，但城门全部紧闭，曹钦不敌征西将士和禁卫军，到了夜里，他的残兵已经所剩无几。感到大势已去，又刚好天降大雨，曹钦便乘夜逃窜回府，退回家中抵抗，孙镗督军便紧追曹钦进入曹府。倾盆大雨中，曹钦投井而死，曹铎及其家人不分老幼尽数被杀，曹石之乱也在这场大雨中得以平定。”
陆小凤听了这一切，面色惊异，道：“雨不休雨不寐，正是这场大雨中被抱走的曹家女孩？那煞血之主和曹家又有什么关系？”
未明点头道：“煞血之主的来历，实在无处可查。他就像一个没有过去的人，不过，他能够在紧急时刻带走曹家的两个女儿，应该同曹家经常有过来往，并且十分关注曹家。煞血之主一直将雨不休雨不寐视为自己最重要的杀手，最锋利的剑，他想利用雨不休雨不寐的灭门之仇，谋杀圣上。所以，煞血之主还不会杀她们。”
陆小凤竟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未明又道：“煞血门所图谋的事情，和二十五年前曹吉祥的图谋，别无二致。太子不想出动军队全面搜捕煞血堂、弄得满城风雨，于是就成立了月华楼。将煞血门的谋逆之事，以煞血门和月华楼江湖恩怨的形式去解决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朝廷的事，江湖了，倒是潇洒。可是，雨不休雨不寐若是知道了这一切，会做如何打算？”
未明摇头道：“只怕……”
一阵风吹进了室内，带来了一阵雨，一阵寒气，和一个人。
屋内的几人转头去看，来人正是雨不休。
雨不休被雨淋过的脸庞更加冷若冰霜，她一手握着不休剑，一手里握着两块玉牌，玉牌细致雕刻的圆月祥云图案中嵌着“九”和“州”。
雨不休冷冷道：“我讨厌杀人，但是，绝不会因此就放过我的仇人。不论怎样，我们一家，就是因为皇帝而死，所以，皇帝必须死。”
雨不休将两块玉牌扔出，挥剑斩断玉牌，玉石掉落在地上，发出一阵脆响，雨不休道：“道不同，不相为谋，今后，未氏七侠再无未九未州。”
雨不休转身，正要踏出房门。
陆小凤叫住了雨不休：“不休姑娘，前方是死路，不要执着！”
雨不休没有回头，而是拿出一个药瓶，道：“我要的只是报仇，不想伤害不相干的人，我会将月华楼的地址告诉煞血之主，你和花满楼，他已经不需要了。花公子不应该中毒，这是煞血之主给的解药，服下解药，十七个时辰后，毒气散尽便能醒来。”
雨不休向后扔出了药瓶，道：“我找人试过了，没有毒。”
语毕，雨不休飞身跃入雨中。
陆小凤伸手接住药瓶，抬脚要去追雨不休，却看到屋外只有大雨滂沱，那个一身青衣的姑娘，已经不见了踪影。
陆小凤手握药瓶，一时间心如乱麻，百感交集。
七月十五，清晨。
花满楼是在七月十五的早晨醒来的，雨后的月华山庄，混合着泥土的清新和花朵的芬芳。
陆小凤提着一壶酒和一罐汤药东张西望。
花满楼从花园中走出，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衣，衣摆随风飘舞着，行走间带了一种仙人般的风姿。
他摇着折扇，微微笑道：“拿着药罐，还不忘带着酒的人，一定是陆小凤。”
陆小凤看到了花满楼，顿感心花怒放，道：“花兄，我还以为你被人劫走了。”
花满楼摇头笑道：“月华山庄布有阵法，外人是进不来的。”
陆小凤找了一处石桌，放下药罐和酒，道：“来吧，你喝药我喝酒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这药罐里装的好像不是药，而是……鸡汤？”
陆小凤喝了一口酒，抹着嘴唇道：“反正药材和鸡肉都是好东西，我就放在一起煮了。”
花满楼抬起碗喝了一口，脸上竟然出现了难以下咽的表情。
陆小凤不安道：“不好喝吗？”
花满楼又努力咽了咽剩下的汤：“如果是陆兄的手艺……还不错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看样子不太好喝。”
花满楼默默将碗放下，道：“其实，有了不休姑娘的解药，我的身体已经全好了。”
陆小凤惊讶道：“你怎么知道是不休姑娘送来的解药？”
花满楼道：“我昏迷期间，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到，只是身体无法动弹罢了。”
陆小凤叹道：“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我还是觉得，不休姑娘是个温柔的姑娘。或许，她是为了帮我拿到解药，才答应了煞血之主要去月华楼刺杀皇帝。而且，这次不休姑娘是独自一人前来，煞血之主一定是拿了她的妹妹雨不寐做人质，才放她出来送解药的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看来，不休姑娘对花兄还真是一往情深。”
花满楼摇头道：“陆兄，不要开玩笑，如果不休姑娘真的想要皇帝的性命，直接利用太子对她的信任，前去月华楼刺杀皇帝即可，何必还要跑来告诉月华楼的人？”
陆小凤道：“也许，真像不休姑娘所说的，她要的只是报仇，只是杀了皇帝，不想伤害不相干的人？”
花满楼摇头道：“不论怎样，不休不寐两位姑娘所面临的状况都十分危险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没错，无论刺杀皇帝成功与否，煞血之主和当今皇帝都是不会放过她们的。”
花满楼摇着折扇道：“她们应该是知道的。”
陆小凤喝下一口酒，道：“明日便是赏月之期，未明姑娘已经快马回去月华楼了。现在谁来告诉我们，月华楼位于何处呢？”
花满楼微微笑着，道：“花家的地产遍布江南，其中还有一处私人码头，只对花家人和皇宫中人开放，主要是供人娱乐休闲住宿的，鲜为人知。”
陆小凤眉头一跳：“私人码头？”
花满楼继续笑道：“码头位于苏州城外一处僻静之地，名为万花码头。那地方离月华山庄有一段路程，我们尽快出发，可在日落之前到达。”
18. 万花码头
七月十五，苏州城外，万花码头。
万花码头地势开阔，周边种了许多桂花树，此时还不是桂花开放的季节，四处却隐隐约约闻得到桂花香。
万花码头所建的娱乐设施十分齐备，酒楼饭店马场会馆应有尽有，会馆附近还建有一座无名的高楼，登上高楼，码头周边的一切景象都可以尽收眼底。
这一天白天，河上风平浪静，码头上却忙翻了天。
花家的家仆们都在热火朝天地装扮房屋，准备晚宴。
他们都接到花家老爷的命令：今天夜里，要来很多重要的客人，务必好好准备晚宴，但是，将房屋装扮好、晚宴准备好，就必须坐上花家的马车，马上离开。
天色已近黄昏，陆小凤与花满楼正在策马赶来的路上。
花满楼听到泉鸣马车的声音，道：“是花家的泉鸣马车。”
陆小凤点点头道：“前面好像是花家的车队，带队的正是花平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走，上去看看。”
花平远远看见花满楼，高声道：“少爷！”
花满楼道：“花平！”
花平道：“我们都忙完了，晚宴准备好了，房屋也都装扮好了，老爷便让我们先回去了。可是，待会没有我们伺候着，谁来招呼客人呢？”
花满楼道：“这个你们不用担心，天色不早了，你们赶紧回去吧。”
花平道：“好的少爷，你们也要注意安全。”
花满楼点了点头，便策马继续赶路。
陆小凤与花满楼到达万花码头的时候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
整个码头都燃着灯笼，却还是十分昏暗，四下不见人影走动，寂静得有些不寻常。
陆小凤道：“这里好暗，看样子不像有人。”
花满楼带着陆小凤穿过了一重重无人的酒楼饭店和会馆，来到无名高楼处，道：“陆兄，这里有人声传出，我们先上去看看。”
陆小凤抬头看了一眼高楼顶端燃着的灯光，道：“走吧！”
果然，快要到达高楼顶端的时候，屋内的嘈杂声便传了出来。
花如令同各派掌门和一众江湖中人，都聚在高楼之上，饮酒赏月。
花如令道：“今晚大家只管喝酒赏月，下面不论发生任何事情，都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在坐的客人一听这话，便炸开了锅。
“喝！茅山的弟兄们都在这呢！就算真的有鬼魂出来捣乱，我们也不怕！”
“对对！”
“管他煞血门不煞血门的，量他们也不敢来扰了大家的清净！”
“说得好！”
“来！喝喝喝！”
花如令则是愁眉不展地站在原地，远眺着运河。
在天与河的交接处，突然闪起了十颗光点，原来是驶来了十艘楼船，而且每一座楼船都长得一模一样。
花如令急道：“月华楼！各位！月华楼出现了！”
在坐的各位江湖人士都纷纷起身，望向远处的十艘楼船。
花满楼和陆小凤也上前。
陆小凤想，月华楼出现了，那么煞血门呢？
这时候，花如令转头对花满楼道：“楼儿，你和陆大侠做好准备，待会十艘楼船一靠岸，你们就准备登楼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可是，这十艘楼船长得都一模一样，我们怎么确定月楼主在哪一艘呢？”
花如令道：“等一下，会有人下来接你们。你们一定要谨慎，时刻留意煞血门的突袭。”
陆小凤和花满楼点了点头，齐声道：“会小心的！”
万花码头周边的桂花林中，涌动着一波黑暗的人潮。
这些都是来自各地分舵的杀手，他们都身着赤边黑衣，此时被分为了十队，每一队都有上百人，由不同的分舵主领队。
煞血之主身着黑色斗篷，站在十列杀手前，道：“三十多年前，我同一众兄弟煞血为盟，成立了暗杀组织煞血门，苦心经营至今，为的就是带领各位，赢得至高的地位。”
十队杀手如鬼魂立在林中，凝神听着煞血之主讲话。
“今天，我们终于等到了最好的机会。皇帝和太子就在前面的楼船上，这次扫除月华楼的行动，我们只能成功，不能失败。因为失败了，就只有死路一条；成功了，你们就都是开国的功臣，不仅能得到完全解去七杀之毒的解药，还能得到你们意想不到的舒适生活。”
煞血之主看了一眼远处的楼船，道：“看楼船的吃水线，他们船中一定埋伏了大量精锐士兵，我们分成十路，登入楼船，封住每一楼的出口，不给他们外出增援的机会，我们必须全力拼杀，一举歼灭他们！”
各领队的分舵主抱拳齐声道：“是！”
煞血之主继续道：“另外，雨不休雨不寐所在的那一队精锐杀手随我行动，陆小凤与花满楼进入哪一艘船，我们就登入哪一艘！”
雨不休雨不寐抱拳道：“得令！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雨不休，雨不寐，你们还记得二十五年前，曹家满门被屠的情景吗？今天这次行动对于你们而言，不仅仅是一次暗杀，更是多年的灭门之仇得以雪恨，相信你们姐妹不会失手！事成之后，我会带上皇帝的面具，进入京城，扫除一切障碍，做真正的天下之主！你们也能找回曹家小姐的身份，跟着我尽享荣华富贵！”
雨不休雨不寐保持着抱拳的姿势，道：“是！”
贪婪的火光在煞血之主眼中闪耀着。
雨不休雨不寐在黑暗中抬眼，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谁做皇帝已经不重要了，她们要的，只是去杀一个人。
十艘巨型楼船终于靠岸，楼船上起楼三层，高七十余尺，看上去每艘楼船都可以容纳船客至少六百余人。
待船停稳以后，楼船上的守卫们吊拉绳索，放下登船梯。
陆小凤与花满楼已经站在码头，等待着前来接应的人。
十艘楼船都放下了登船梯，都有守卫下船，分别守在了登船梯的两侧。
然后，每艘船楼上都下来了一位宫女，看样子都是前来接应的人。
陆小凤道：“花兄，这回你可知道，载有月楼主的是哪一艘？”
花满楼扇着折扇，笑着摇摇头道：“这回我真的猜不出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我猜是离无名高楼最近的那艘，左数第三艘。”
果然，左数第三艘下来的宫女有一张熟悉的面孔，她正在朝陆小凤和花满楼走来。
花满楼又闻到了熟悉的清雅香气，他微笑着点了点头，道：“我闻到了，又是那种清雅别致的香气，是未明姑娘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不错。”
未明笑着走过来，道：“月华楼终于等到了你们。”
陆小凤笑道：“应该是我们终于等到了月华楼。”
花满楼也摇扇笑着。
未明张开手臂，低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，道：“月华楼的贵客，请上楼船。”
陆小凤与花满楼跟着未明，上了登船梯。
19. 月华楼
未明带着陆小凤与花满楼走过一道道隔门，沿着内部的楼梯上到二楼，再经过一道又一道隔门，踏上了第二道楼梯，来到了三楼的露天甲板上。
楼船颜色古朴，装饰楼船的浮雕图案和窗帘幔帐都用了不张扬的样式，十分沉静细致。
打开三楼的一间屋门，透过半透明的纱质屏风，便看到屋内站立着的一位白衣少年，少年两旁的桌案上已摆好了酒。
未明道：“我进去通报一声，二位请稍候。”
未明上前对着白衣少年点头行礼道：“月楼主，陆大侠与花公子到了，就在门外等候。”
月楼主转身，柔和的脸上似有月光，他浅笑着道：“快快请进来。”
说完，月楼主就随着未明迎了上去，陆小凤与花满楼也走过了屏风，看到了月楼主的庐山真面目。
月楼主要比画像上更显温润如玉，举手投足带着翩翩风度，儒雅中透着一份少年英气。
陆小凤与花满楼抬手行礼道：“见过月楼主。”
“二位快请坐。”
月楼主带着陆花二人在同一张桌案坐下。
未明前来为三人斟酒。
月楼主举杯道：“这是上好的百年佳酿，好酒自然是要请好朋友，请。”
“请。”陆小凤与和花满楼也一同举杯，几人共同饮下杯中酒。
陆小凤道：“果然是好酒！能喝上一杯这样的美酒，再结交一位月楼主这样的朋友，真是妙事！”
花满楼笑着点了点头。
未明走过来，再次为三位满上酒。
月楼主道：“能和二位交朋友，也是月未圆的荣幸。”
陆小凤笑道：“月楼主邀我们前来赏月，却在这里喝起了酒，不怕月亮不高兴吗？”
月楼主也笑：“月亮就在眼前的隔门之后，他自然也是要来喝酒的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看来还是一位喜欢偷听的月亮。”
语毕，就听到一声大笑从隔门传出。
隔门打开，皇帝和万贵妃从一间宽敞的屋子走出，在陆小凤与花满楼对面的桌案坐下。
皇帝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：“陆小凤，多年未见，你还是老样子。花公子也是，岁月不曾蹉跎你们半分啊。”
陆小凤与花满楼抬手行了行礼，道：“参见皇上。”
多年未见，皇帝显得苍老了很多。
未明走上前去，为皇帝和贵妃倒酒。
皇帝抬起酒杯，道：“来，久别重逢，怎能不举杯共饮？”
陆小凤与花满楼举杯，道：“请。”
几人正要饮下杯中酒，楼船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，杯中酒也撒出了一半。
月楼主道：“煞血门来了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这么快？”
月楼主道：“不用担心，楼船是妙手老板朱停所造，一楼和二楼全是机关，三楼潜伏了大内高手，他们很难闯的进来。”
陆小凤喝下杯中所剩的酒，道：“十艘楼船都是这样的吗？”
月楼主道：“只有这一艘是这样，其他几艘，都是空船。”
陆小凤惊讶道：“可是，看楼船的吃水线，不像是空船？”
月楼主道：“煞血之主为人多疑，他不会相信，皇帝会带着几艘空船下江南，所以，他会猜疑，其他几艘楼船，一定隐藏了对抗煞血门的精锐援兵，他会分出杀手杀入楼船、解决援兵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然而，真正的援兵不在船内，而是在码头上的无名高楼中。”
月楼主点了点头，道：“九艘空船之所以显得沉重，是因为船上布了天罗地网，一旦杀手涌入船中，船上的机关尽数开启，九艘楼船便成了九座牢笼，铜墙铁壁，谁也出不去。”
这时候，门外人影晃动，潜伏在三楼的大内高手出动了。
月楼主喝下杯中残酒，道：“看来，已经有杀手突破了一楼和二楼的机关。”
上了楼船的登船梯后，想要到达三楼，就必须进入船楼，通过一重又一重的隔门，找到设计在船楼内部的楼梯。
煞血之主带领着杀手进入船楼，击杀了一重重的守卫，通过一重又一重的隔门，终于踏上了第一级台阶，准备上楼。
这时候，一个机关开启了，一楼的所有窗户和大门被一圈铁栅栏牢牢封锁，隔门也紧闭起来。
一百多名杀手处在这宽敞而又密封的隔间中，恐怖与不安蔓延开来。
煞血之主道：“快走！”
一阵箭雨从四面八方而来，来不及躲避的杀手，已经伤亡倒地。
带着剩下的杀手跃上二楼，扑面而来的香气另煞血之主瞪大了眼睛。
煞血之主捂住口鼻，找到前方紧闭的隔门，一掌击碎，穿过隔门，高声道：“这香气有毒，捂住口鼻，快速撤离！”
一些杀手已经在这阵香气中失去了神志，无法回应煞血之主的命令。
此刻，煞血之主和雨不休雨不寐，只好带着不足三十余人的杀手冲出了一道又一道机关，一道又一道的铁栅栏铁门也都紧跟着合上了。当最后一道铁门合上的时候，煞血之主站在阶梯上，透过窗户的缝隙望了望其他楼船。
眼前的景象令他心惊，因为，刚才的九艘楼船已经不复存在，展现在他眼前的，是几座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。
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，他实在没有想到，月楼主竟然会用这一招。
但是，煞血之主心中的希望还是没有熄灭，他想：只要冲上三楼，找到皇帝和太子，他就还有机会，或许开启铜墙铁壁的机关就在上面。
三楼的大内高手已经守在楼梯外的露天甲板上，煞血之主和雨不休雨不寐一行人走出楼梯，便被团团围住。
煞血之主道：“看他们的穿着和握刀的手法，正是皇宫大内的人，皇帝果然在三楼。”
雨不休雨不寐眼中满是杀气，道：“挡我者死！”
一场激战开始了，煞血之主掌力深厚，他击出的每一掌都能震碎对手全身筋骨，就算是大内的高手也难以抵挡。
不休剑与不寐针也完全可以同大内高手对抗。
其他的杀手虽然弱了几分，但身手敏捷，刀刀致命。
甲板上，有杀手倒下，也有大内高手倒下。
楼船的晃动愈加激烈。
随着一阵杯盘落地的叮咚声，紧闭的屋门被打开了。
一行大内高手被逼入屋内，煞血之主和雨不休雨不寐连同几名杀手涌了进来。
屏风受到一阵力量的冲击，向两张桌案飞来，陆小凤抬起一只手挡住屏风，并将屏风稳稳甩到一边。
几名大内高手已经倒在了地上。
其中一名大内高手却手持长剑，直直向皇帝刺来，这人竟是煞血之主的随从捉影。
陆小凤扔出一个银杯，击偏了捉影的剑锋。
未明也飞身上前，射出十柄流行追月刀，捉影中了飞刀，轰然倒地，雨不休挡在煞血之主身前，抬起不休剑挡去飞刀，另外几把飞刀射向了其余几名杀手。
几名杀手倒在了地上。
煞血之主目露寒光，他看着未明，道：“你便是伪装捕风的人？”
未明道：“你不用知道。”
煞血之主看了一眼桌案两旁的人，道：“在座的各位，就是陆小凤，花满楼，万贵妃，月楼主，还有……皇帝？”
未明道：“只要我在这里，你就休想伤了他们！”
煞血之主摇了摇头道：“我出现在这里，就说明皇宫大内真是没人了。不过……既然你急着送死，我就成全了你！”
煞血之主伸出五指，直掏未明的心肺。
就在此刻，陆小凤急速上前，伸出两指挡住了煞血之主的迅猛一击。
陆小凤道：“你的掌力也不过如此！蛮力罢了！”
煞血之主另一只手暗地出力，冲未明和陆小凤射出两拨落花针，花满楼也极快地出现在陆小凤身旁，使出流云飞袖挡住了两拨落花针的袭击。
花满楼道：“我是不会让朋友在我面前受伤的，何况，你使的是同样的伎俩。”
煞血之主笑道：“你们错了，你们不该离我这么近！”
语毕，煞血之主洒出一把毒砂，花满楼、陆小凤和未明都纷纷倒在了地上。
眼前桌案上，只剩下万贵妃、月楼主和皇帝三人。
月楼主在向杯中倒酒；
万贵妃神情复杂；
皇帝眉头紧锁。
煞血之主冷笑着，缓缓上前，缓缓道：“雨不休，雨不寐，现在该是你们动手的时候了。”
“是！”
雨不休与雨不寐如两道黑色的闪电，从煞血之主身后迅速冲出。
她们一人手握不休剑，一人蓄着不寐针。
剑与针齐发。
一个埋藏心中多年的困扰终于可以解决。
一切让雨不休雨不寐痛苦挣扎的黑暗终于得以驱散。
惨叫声划破夜空，在七月十五月圆之夜，如鬼魅的哀嚎。
20. 雨休
中了不休剑与不寐针的，竟然是煞血之主。
直到雨不休拔出剑，直到雨不寐垂下手，直到煞血之主倒在前来搀扶的杀手身上。
煞血之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“你们要杀我？怎么可能……”
雨不休道：“没错，我和妹妹要杀的那个人，就是你！”
煞血之主抬起微颤的手臂，指向前方的桌案，道：“可是你们的仇人，应该是他们啊！”
雨不休道：“几天前，你告诉了我与妹妹，我们的身世。你说我们一家本是朝廷的功臣，却落得了被皇帝屠了满门的下场，害得我与妹妹成了孤儿，成了杀手。那时候，我的内心是真的恨，我恨那个屠了我们满门的皇帝，就算是皇帝死了，我也要杀了他的子孙雪恨！然后，我告诉了你月华楼的计划，并且要和你一起杀了皇帝和太子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那你们……为什么还是选择了背叛我？”
雨不休道：“我不想伤害花公子和陆公子，便向你要了落花针的解药和两颗七杀丸的解药。当我要去为花公子和陆公子送解药时，你竟然用妹妹威胁我。你不信任我们，就像你之前，一直让捕风跟踪我们一样。”
煞血之主摇了摇头，道：“我只是担心你会拿了解药，同雨不寐逃走……而且，让捕风跟踪你们，也是出于关心，我想知道你们的情况……”
雨不休怒道：“不！你从来就不信任我们，也不相信你自己！你之前不杀我们，不过是因为我们对你还有用。我找到月华山庄，要将解药送给花公子，却听到了自己真正的身世。我和妹妹不是功臣之女，而是罪臣之女！而你，一直将我们视为工具，玩弄在股掌之间。我厌倦了这样被人利用！”
煞血之主瞪着眼睛，道：“可你们杀了我，就找不到七杀丸的解药……”
雨不休道：“花公子和陆公子根本就没有吃下七杀丸，那两枚七杀丸的解药，已经被我交给了薛药师，他能根据解药，研制出更多解毒的办法。有了解毒的办法，煞血门的杀手便不会再受你胁迫！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煞血之主突然大笑，笑容中竟然带了一丝欣慰，他大声说着：“不愧是我亲自训练的杀手，好手段，不枉我培养了你们那么多年。”
雨不休道：“培养？你不过是像训练牲畜一样训练我们罢了！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也可以这么说……我将你们抱回来的时候，你们还那么小，就像两只羔羊……是我亲自将你们养大，亲自训练你们成为最强力的杀手。还以为，你们会是最听话的，想不到啊……”
煞血之主突然放轻了声音，或许是没有太多力气了，他轻声道：“……想不到都被你们毁了……这次行动，只要你们不背叛我，只要你们的剑是指向月未圆和皇帝的，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……”
煞血之主扭头看了一眼月楼主，恨恨道：“最后，还是我输了……月未圆，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！”
这时候，月楼主起身了，他走过来，对煞血之主道：“高手对决中，武功，智慧，谋略，运气，胆识，随机应变，都很重要，这些东西你都有。但是，我们并不是个人的对决，而是两大组织之间的对决。你以为，恐惧与恨就能控制人心，杀手必须无情，但人天生就是多情的。否则恐惧何来？恨又何来？这世上，能征服人心的，还是智慧、善良和爱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对于杀手来讲，善良和爱就是他们最毒的毒药。”
月楼主道：“所以，杀手往往都是可怜人，他们永远不能做自己。而且，我现在觉得，最可怜的那个，是你。”
煞血之主道：“从何说起？”
月楼主道：“你掌力过人，本可以做一代武林高手，却没有对武学的执着；你的毒也够狠，却只是为了控制人，心中也没有对制毒的强烈追求；你不走正道，却对地位、名利充满执念，只好走歪门邪道，藏身地下见不得光。到最后，你做什么都不彻底，既不能做武林高手、制毒高手，也不能做天下之主。”
煞血之主吐出一口鲜血，终于没有力气强撑。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陆小凤和花满楼，道：“哼，月楼主邀花满楼赏月，却让陆小凤和花满楼死在了月华楼上，江湖中人会怎么看！月楼主还是做好遭人鄙夷的准备吧。”
一个声音从楼船顶上传来：“你错了！”
一个人影跃入窗内，竟是司空摘星，他晃着一袋毒砂和一包锦囊，道：“你藏在煞血门的毒砂，全部被我掉包了，那不过是掺了迷药的沙子！另外，薛药师已经根据雨不休带来的解药，研制出了更多解毒的方法，已经给牢房里试药的人试过了，他们的毒全解了!”
这时候，花满楼、陆小凤和未明陆续醒来了。
煞血之主再次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。
惊讶过后，煞血之主居然又笑了：“哈哈哈……”
笑容里尽是苦涩和不甘，他笑了好一阵，笑声渐渐变得轻缓，变成了一种遗憾的笑。
待煞血之主停下笑声，就听到他怀着遗憾缓缓道：“罢了罢了，人生至此，不过是一场枉梦，梦醒了，人也该散了……做梦也是会累的，是该好好休息了……”
在场的众人皆沉默，因为这个时候，说再多都是没有意义的，一切已成定局。
煞血之主已经说不出话来，他睁着眼睛，吐出了最后几个字。
那几个字极为轻柔，只有雨不休雨不寐能听得清楚。
煞血之主死前唤的是：“休儿，寐儿……别恨，恨太累了……”
雨不休双手脱力，不休剑掉落在了地上。
雨不寐也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。
休儿，寐儿，那是小时候，煞血之主唤的他们的小名。
还有那句，别恨，恨太累了……
雨不休雨不寐顿觉心中一阵酸楚，涌出了一行眼泪。
煞血之主最后叹出一口气，终于闭上了眼睛。
码头上一片死寂。
一阵笛声传出，有一种悲伤凄凉之感。
是门口的杀手吹响的，这是所有的煞血门杀手都知道的信号：煞血之主死了。
其他几艘楼船，也陆续传出了同样的笛声。
隐在无名高楼的援兵为防止事情有变，倾巢而出，守在了码头。
笛声中，坐在桌案的皇帝终于说话了：“月楼主，既然这件事情是做江湖事了，就由月华楼处理了吧。”
月楼主点头，对着屋内的众人抱拳道：“时至今日，煞血门已被月华楼掌控，杀手的去处，月华楼已经做好了安排，便是位于南京郊外的月华山庄，那里守卫森严，堪比天牢，不仅如此，山庄周边还步有阵法，不是能够随意进出的地方。”
花满楼点了点头，道：“话虽这么说，只要你们愿意去，就会发现，那其实是一个与世隔绝，堪比世外桃源的地方。山庄中布有良田村舍，花草树木，每一个季节都有不同的美景，尤其是雨后，那里的泥土是清新的，花香更是比平日里还要浓郁些。那里的人要做的，就是在山庄中勤劳耕作，和睦相处，休养生息。之前，我们从煞血门地宫中带走的少年孩童，现在就住在那里。”
月楼主笑着，对雨不休雨不寐说道：“还是花公子说的比较贴切，我记得，不休不寐两位姑娘很是喜欢那里。”
雨不休抱拳道：“我与妹妹愿意前往月华山庄，多谢月楼主不计前嫌！”
月楼主笑道：“要是其他人也像你们一样愿意过去才好。”
陆小凤点点头道：“那地方我也去过，确实是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。只可惜来去匆忙，没有来得及好好逛一圈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下次我会带着陆兄好好逛逛。”
陆小凤抱着手，摸了摸下巴，又道：“可是，我有一个顾虑。”
月楼主问道：“什么顾虑？”
陆小凤道：“若是有的杀手难改杀人习性，不愿意接受这种安宁平淡的生活，月楼主要怎么办呢？”
月楼主道：“今夜，我会让船内的杀手做一个选择，要么前去月华山庄，要么，就随着楼船入京，关入天牢。但是如果选择了去月华山庄，自然就要服从月华山庄的管理。”
这时候，雨不寐突然说道：“月楼主，今夜子时便是七杀之毒发作的时候，还是解毒比较要紧！”
司空摘星点头道：“对！先解了毒，再让他们做选择。”
月楼主点点头道：“有道理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那么，解完毒以后，谁来负责押送呢？”
雨不休道：“我们姐妹二人，愿意协助月楼主，带着煞血门的杀手前往月华山庄。”
月楼主点头道：“也好，此时，码头上有援兵上千人，也可确保押运途中的安全。”
花满楼道：“家父也已经备好车马，明日一早便可上路。”
21. 花月未歇
七月十六，月更圆。
十五的月亮十六圆，这一天，夜空上的月亮圆的就像一个大银盘。
月华山庄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，山林空寂，江湖上的风云变幻，与这里毫无关系。
陆小凤、花满楼、司空摘星、未明四人漫步在月华山庄。
花满楼递过一个玉牌，交给陆小凤，道：“陆兄，这是月楼主让我给你的。”
陆小凤接过来一看，玉牌的圆月祥云图案中嵌着一个“随”字。
心随明月照九州的“随”。
原来他与花满楼，一个是“心”，一个是“随”。
陆小凤笑道：“月楼主真是费心了，他还怕我没有银子喝酒，特意给了我这么一块美玉。”
未明听了，也笑道：“陆大侠若是用这东西换酒喝，恐怕又会惹来一身麻烦。”
几人听了这话，都会心一笑。
这时候，陆小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，那竟然是百里梅姑娘。
她旁边那个扛着锄头的男人，身高八尺，眉毛有些稀疏，眼眸很深邃，左眼下还有一颗浅浅的泪痣，嘴唇很薄。
陆小凤惊讶道：“百里梅姑娘！”
百里梅上前打招呼，道：“陆大侠，花公子。”
一旁那个有泪痣的男人也微微点头，嘴角带着微笑。
百里梅道：“陆大侠，这是我的丈夫，于安。”
陆小凤更加惊讶地说道：“你们……”
花满楼担心陆小凤说出什么不适合的话，暗中扯了陆小凤的衣袖。
陆小凤立即改口道：“你们好！”
未明笑着，冲百里梅和于安点了点头，道：“于安，薛药师虽然为你接好了经脉，但是还需要多多静养，农田的活先缓一阵吧。”
于安微笑着，张开薄薄的嘴唇，应道：“好的，谢谢。”
百里梅笑着，那是一种得偿所愿的微笑，她用她极温柔的声音说道：“我和于安先回去了，你们几位慢慢逛。”
陆小凤、花满楼、司空摘星、未明四人点了点头。
陆小凤看着周围的村舍，感慨万千，道：“月楼主小小年纪，却是如此宽宏大量，按理来说，这些杀手都是朝廷重犯，他却给了这些杀手一个安居乐业的机会。”
未明道：“月楼主不管对谁，都是宽厚对待，甚至包括要杀他的人。”
花满楼点了点头，道：“月华山庄，住的都是曾经生活在黑暗里、见惯了血雨腥风和阴险邪恶的人，要想消除他们心中的阴影，还需要很多年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花公子一定还想说，希望这山中的清风能吹走他们身上沾染的血腥，这遍地的鲜花能够唤起他们心中的柔软，还有那白日的阳光可以驱散他们心中的阴霾。”
花满楼笑着点点头：“陆兄真是了解我。”
司空摘星惊讶道：“我现在终于相信，近朱者赤，近墨者黑了！”
陆小凤挑眉道：“此话怎讲？”
司空摘星道：“因为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，只会说一些类似臭虫、浑蛋的词！但是，你跟着花公子，整个人的格调都不一样了！”
陆小凤笑道：“猴精啊猴精，你是说我跟着你就学坏，跟着花公子就文雅了？”
司空摘星道：“臭虫陆小鸡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！”
花满楼摇扇笑了。
陆小凤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，道：“司空摘星，我很想知道，你和月楼主赌什么赌输了？竟然会让你从司空摘星变成了司空摘月？”
司空摘星急道：“还能赌什么，就是偷画呗！他花钱请我去偷画，要求我必须在古舵主打开画像之前偷走，然后又赌我会被人发现！可是我后来才知道，这都是他的圈套，他早就让雨不休雨不寐准备好抓我了！哼！”
陆小凤哈哈大笑，道：“想不到猴精也有这么一天！”
司空摘星突然想到了什么，转头问未明道：“未明姑娘，你们的贵妃娘娘，是不是真的想杀月楼主？”
未明笑了笑，道：“如果不是真的，一开始就瞒不过煞血之主。”
司空摘星摇摇头道：“可是后来这些又变成了演戏……搞不懂搞不懂！”
未明道：“楼主说了，无论是江湖事还是宫中事，真真假假，不用分得那么清楚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你们楼主说的对，很多事，看的太清楚反而会烦恼更多。还不如找个地方，喝几坛酒来的痛快！”
未明点头。
花满楼道：“对，陆兄，司空兄，未明姑娘，我们去荷塘，一边赏荷，一边喝酒！”
司空摘星道：“好欸！好欸！赏荷！喝酒！”
未明问道：“月华山庄的酒竟然还没有被陆大侠喝完？”
花满楼笑道：“那是我伏了三年的白酒，本来打算下个月做桂花酿的，看来有的人是等不到下个月了。”
陆小凤笑道：“还是花满楼最了解我！”
花满楼笑了，他用愉快的声音说道：“几位，这边走。”
朗朗月空，荷花池旁，花满楼托了一坛酒，拿着几个酒碗，放在池边的石桌上，一字排开。然后，他微笑着为大家斟酒。
石桌处一片欢声笑语。
不远处的雨不休和雨不寐手提竹篮，站在葡萄藤下摘葡萄。她们透过藤叶，遥遥去看那个微笑着的翩翩公子。
花满楼的笑容，还是那样的温暖人心。
他是那样温柔好看的男人，脸上始终带着的笑意，仿佛能照亮世上所有阴暗的角落。
在月华山庄待了有半月，所有人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当了，花满楼便准备离开这里，回去百花楼了。
陆小凤自然是跟着花满楼一同回去，他也很是想念小楼里的百花。
出了月华山庄，林中鸟语花香，风吹正好。
陆小凤笑问花满楼：“花兄，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，月楼主就是太子的？”
花满楼愉快说道：“当我听到月未圆和未氏侠客这两个名号的时候，就猜到了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哦？竟然这么早？”
花满楼点头道：“当今天子，正是姓朱。‘未’氏，加上一撇便是‘朱’氏，这一撇就如天上的弯月，月未圆便是弯月。未氏侠客，其实就是朱氏侠客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所以你想到，月未圆是太子，那么圆月便是当今皇帝了？”
花满楼点头道：“陆兄真是聪明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难怪花家会建这么一座月华山庄，看来早早就猜到了皇帝和太子的心思。花家真不愧是江南首富，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了。”
花满楼笑道：“陆兄其实早已猜到了吧。”
陆小凤道：“那倒不一定，我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，还要花兄多讲给我听！”
花满楼道：“回去的路那么长，我慢慢给你讲。”
“好啊，花兄。”陆小凤俏皮地说道：“我突然觉得这路还不够长！”
花满楼认真思考一阵，道：“从这里骑马回去，最少也要两三个时辰，还不够长？”
陆小凤看着花满楼，阳光照在他身上十分好看，陆小凤摇摇头道：“不够长，要长到能听你讲一辈子的话才够。”
花满楼愣了几秒，想到了陆小凤话里的深意，突然笑了。
那笑让人想起了百花楼中的百花和春日的暖阳。
那是多么让人心动而又感到安心的美好笑颜。
花满楼转头看向陆小凤，用他那温和且愉快的语气说道：“好啊，陆小凤，只要你不嫌我啰嗦。”
陆小凤心中透亮，道：“洗耳恭听！”
两人相对一笑，这一笑饱含了心中所有情谊与默契，胜过千言万语。
此刻，林中鸟成群飞过，看这一对知己策马踏香，快意潇洒。
这世上，有一种超越了普通友情甚至爱情的情谊，有一种叫做知己而又胜过知己的存在，叫做陆小凤与花满楼。
不用过多的言语，不用过多的暗示，两人自心有灵犀，心心相印。
此时，江湖上，月华楼战胜煞血门的故事，成为了最新的说书蓝本。
七月十五，鬼门大开，百鬼夜行。
煞血门的数千名杀手，同月华楼约战在一神秘码头！
月华楼，从一片江水中轰然而出，如海市蜃楼一般。
待煞血门的数千名杀手登上月华楼，月华楼便又消失在了江水之中！
七月十六，鬼门关闭，世上再无煞血门！
而月华楼，还是像那天上的明月，只要抬头去看，它就在那，一直都在。
……
说书先生，是个十分有趣的存在。
江湖上纷纷扰扰，风云万象，没人会在意一个说书先生所讲的事情，有多少真假。因为这些故事，对于大多数人来讲，都只是些茶余饭后的谈资，打发了时间，生活还是继续过。
寻春阁的生意依旧兴隆，姑娘依旧好看，归宝堂的宝物依旧有人收藏，吴记烧饼铺的烧饼依旧好吃……
陆小凤与花满楼，也依旧是最好的知己，一辈子的知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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